大家回到家裡,只見阿伯一臉可惜的樣子,不斷地向阿母怨嘆晚上放掉了價值數百元的鮮魚。這老傢伙在人前還很豪爽的放生,原來心裡正在滴血。幸好Kates沒敲斷他魚竿,否則搞不好有人會被丟到海裡游泳。看到阿伯一臉哀怨,於是我約他第二天早上的潮水過去釣魚,希望能牽個幾條老牛回家下菜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隔天上午,由於東北季風變強,和阿伯參詳了一下,兩人溜去河口北側堤防的水門釣魚。台灣全島都有大型黑鯛,知名的釣點往往很容易被人操爛,但許多優秀的場子卻常被眾人忽略,像河口就是個例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台灣河流眾多,水患也多。由於水患多,所以河口多半有堤防。堤防做起來之後,某些小水溝或是小溪流要注入河口時,就必需穿過堤防,所以會做個小水門以避免海水倒灌。在風調雨順的時候,這些小水門都是開著的,於是注入河裡的溪水就會在水門外將河床沖刷出一道流溝。此外,這種地方的食物又特別豐富,就好比天然A撒似的,會在漲潮時將魚誘集。而此類釣場往往水深兩三台尺即可釣中斤級黑牛,卻常被釣友們忽略,加上附近多半有防風林而堤防又閃風,算是東北季風下的一級釣場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到了水門果然沒人釣魚,由於潮水還有一小段時間,兩人打了些螺子下去之後就開始閒閒聊天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阿伯啃了一粒檳榔,叼了根煙:「老輸,你覺得我查某囝仔怎樣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這嘛..有水有古錐..」我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看你呀,根本不會追查某嘛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唉,真是被阿伯說到痛處。我想了一下,由小到大似乎都沒女人緣。記得大一那一年,不小心當選康樂股長負責為班上辦活動,跑去與美女系康樂接洽時,對方見面劈頭第一句話竟然是說我長的不夠帥。我那一粒幼小的自尊心,就此瞬間破滅。大學四年履戰履敗,被班上公推為羅漢腳聯盟盟主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是呀,我一直都讀男校嘛,沒機會練習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你伯母老啊,你別看她是歐巴桑,年輕時是村裡第一美女說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我點點頭:「難怪Kates那麼漂亮。」好家在,萬一長得像阿伯可天大不妙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阿伯看起來十分開心:「知就好。」,於是開始說他的豐功偉業。阿伯的爸爸生在一個大家族,以前在日據時代頗為富裕,所以家人送他去日本學校唸書。沒想到回台時竟然順便拐了個漂亮日本妹回來當老婆,在當時地方上是件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大事,所以阿伯有一半日本血統。可惜後來一場大火燒掉了他們家族的事業,從此家道中落。不過,阿伯依舊繼承了他爹的專長,年輕時情場得意號稱一代情聖,還拐了村裡最漂亮的美眉回來當老婆。也由於阿伯他娘是日本人,所以他本身會少許日文,年輕時也常和爹娘回日本探親,順便教他表弟釣魚。聽說他表弟在阿伯教導之下,現在靠釣魚為業,收入豐厚,讓阿伯羨慕不已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阿伯吐了口煙:「其實咧,釣魚和追查某是同款意思。你想看看,咱打了一堆螺子到水底下,為什麼魚要吃你的螺子呢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我們晃餌讓鉤子上的螺子會動,但其它螺子不會動嘛。」這種簡單的題目我當然會。

 

    「沒錯,查某選男人也是同款,你要和其它男人不同才有機會。不然那麼多男人,幹嘛要找你?」

 

    沒想到阿伯見解倒是很有意思,我忙著點頭:「沒錯沒錯。」

 

    「再來,由於釣場環境、水色、天候不同,有時螺子釣不到要釣南極蝦,有時要烏格丸,你要看準女人想要什麼再給她什麼,要隨機應變,知嗎?」

 

    阿伯說得很模糊,我也聽得似懂非懂:「了解了解。」

 

    隨後阿伯又和我鬼扯了一會兒才說道:「老輸,真拍謝咧,我想借你那支呆蛙牌竿子一小段時間可以嗎?」,眼睛盯著我手上的竿子猛瞧。

 

原來阿伯繞來繞去地,是想拿她女兒當誘餌來借我釣竿:「阿伯呀,你自己那根癮天煞不是就很好用了嗎?」

 

「你不知啦,鴨澤桑要我和他去參加比賽,但他是呆蛙駐台代表,所以希望多一點人拿限量竿幫他打廣告啦。」

 

「咁嘸這款代誌?」

 

「有影啦,鴨澤說前幾名可以去日本比賽,要是說在日本贏了,我就發啦。所以說,你竿子先借我用慣習,到時贏了錢再分你一些..」

 

要借那根竿子出去,實在有個一點肉痛,萬一被敲到或擦傷可大大不妙:「這個嘛..」

 

「安啦,弄壞了我再叫鴨澤送新的給你,這段時間你就用我竿子好了。」

 

聽到有鴨澤做保,我稍微安心了一點兒:「好啦好啦,借你去比賽,別碰傷了就好。」

 

阿伯聽了心情大好,眉開眼笑地說回去要叫女兒燒些好菜請我。當天釣況不很理想,釣到滿退時僅一尾兩斤級黑牛上的了檯面,與阿伯商議了一下,將小魚放生後整理釣竿準備回家。

 

此時海水也由水門內反退至河中,只見大包小包的垃圾、死魚、油污隨著飄出,甚至連一些尿布以及餿水袋都看得到。台灣的環境那麼差,真擔心日後是否還有魚可釣。

 

回到家裡,決定由Kates負責來做殺西米。那條黑的發亮的老牛頗為神俊,雖然看到菜刀,眼神依舊顯露著武威不能屈的氣魄。我一面刮魚鱗一面唸唸有詞地和老牛說不要怨我,是房子裡那一大票老老小小的要吃掉他,希望能早早投胎,而且眼睛要放亮,不要要投胎做魚。萬一不幸又投胎成一條老牛,吃東西前一定要看一下裡面有沒有牙籤,或是有沒有被線綁住,看起來奇怪的東西千萬別再吃進肚子裡去。老牛很有骨氣,刮鱗片時連吭都不吭一聲,一刀下去,就此投胎。

 

Kates拿著我處理好的魚,回廚房切了一盤生魚片出來。吃飯時,果然這生魚片極為好吃,一下子就被搶光。吃飽了飯,我一個人溜回家去,打算看看電視,然後改改學生作業。

 

打開電視,轉來轉去都是重播的節目,而且只要一進廣告時間,第四台立刻會換上難看的地方廣告。更神奇的是,分明就是什麼不合法的減肥廣告,也可以偽裝成一般的節目來播放。過了一兩小時,突然覺得肚子愈來愈痛,還有點嘔心想吐。拉了三次肚子,又吐了兩次之後,決定到附近醫院掛門診。

 

我家旁邊有個附設急診小型社區醫院,他們似乎受到不景氣影響,不但天天都有看日夜診,甚至連星期天晚上都有門診可看。反正門診也沒什麼病人,看門診的速度搞不好還比看急診快,而且又省錢,所以我選擇掛門診。

 

今天看診的是個小醫生,不曉得是不是剛由醫學院畢業沒多久,不但沒什麼耐心,而且一臉沒把握的樣子。反倒是旁邊的老護士,瞄了一眼就說這是食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腸胃炎,醫生聽了護士的建議,於是把我推到急診處的觀察病床去吊點滴。這年頭一些有經驗的護士簡直比醫生還厲害,難怪那麼多人喜歡娶護士當老婆。

 

有打過點滴的就知道,吊點滴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。而且醫生雖小,卻很大牌,把我丟去打點滴後就不聞不問,連個來探望一下的小護士都沒有。東張西望了老半天,竟然阿伯那一大家子也全進了急診室,原來都得了急性腸胃炎。這下可好,大夥兒一起吊點滴倒也不會無聊。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討論中午倒底是吃壞了什麼,最後一致決議是那道老牛殺西米害的,看來河口的魚還是不要生吃為妙。正當咱們七嘴八舌的時候,沒想到小醫生竟然溜了過來,他先去探望了阿伯和伯母的狀況,接著又很關心地向Kates噓寒問暖。虧我是最早來看病的,連瞧都不瞧一下,後來我才發現他不論走到哪兒去都在偷偷地打量Kates,一臉被煞到的樣子。花了三個小時大家才打完點滴,醫生千交待萬交待一定要回診,然後眾人才各自回家。

 

隔了幾天,路過Kates辦公室的時候,竟然發現她桌上放了一大束花。我偷偷找工讀生問了一下,原來是那個被煞到的醫生送的,沒想到這傢伙的手腳實在有夠快。聽說整間辦公室的小姐們,都分到一些巧克力以及零食,這兩天每個人都吃胖了一圈。見到這種狀況,人都涼了半截,那麼勤快的醫生,我可沒把握拼贏他,一時心情煩悶。話說回來,要不是那醫院生意差,可能小醫生也不會那麼閒。

 

之後的日子,我也懶得往阿伯家跑,和Kates見面的機會少了,只有在網路上碰面時偶爾聊天打屁。不過她絕口不提小醫生的事兒,我也不曉得他們進展如何。學校這種地方,八卦傳得特別快,倒是聽學生說Kates常有賓士車接送,眼見當定醫生娘了。

 

至於禁釣的小漁港,由於老大和漁會會長兩家小朋友交往順利,雙方握手言和,加上魚立委的奔走,又重新開放垂釣。阿伯則是為了要參加比賽,成天扛著向我借來的魚竿往北海岸跑,都沒在漁港出沒。於是,我又回到了以往彈琴釣魚的平靜生活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某一天,我在網路上又遇著了Kates,她傳訊息給我說阿伯星期六就要比賽,問我要不要去觀戰。由於比賽開始時間很早,所以星期五大家要先到基隆住一晚,隔天一早可以多睡一會兒才殺去釣場。我想了一下,反正假日也沒什麼事情,跑去看釣魚比賽倒也蠻有意思,於是答應星期五下班後一起去基隆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只不過嘛,聊了沒兩句之後,Kates竟然臉皮很厚的說她正好星期四生日,吵著要我送她禮物。唉,女人漂亮就有這個好處,可以到處收生日禮物。尤其台灣的男人更可憐,想追美眉的話,生日要送禮,情人節更得送。偏偏台灣的情人節又有兩個,除了西洋情人節之外,還多了個農曆七夕。漂亮的美眉光這一年三大節收到的禮物,搞不好比她一年的薪水還要多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送禮是一門深奧的學問,可惜這學問我一直都學不會。送女生禮物我只想到電視廣告的鑽石呀、金子呀一類花大錢卻不必花大腦的東西。還記得有個廣告,當中有個豎仔遇到路人都會提醒他情人節快到了,於是豎仔溜去金仔店,果然見到他女朋友選好了金仔在等他過來付帳,也就是鈔票恆久遠,金子永留存的意思。要我送那麼貴的禮物,我倒寧可把錢拿去買釣竿。左思右想了半天,終於想到了一些不一樣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星期四很快就到了,由於隔天要和阿伯一起去基隆,所以正好晚上吃飽飯後過去商量釣魚比賽,順便送生日禮物給Kates。到阿伯家時和我預料的一樣,小醫生也在場,只見客廳放了一個LV的皮包,阿伯正在推辭說怎麼能收那麼貴的禮物。Kates則在旁邊眨著無辜的眼睛,看不出在想些什麼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走上前去,將一個牛皮紙袋和一小包雞腳丫交給Kates:「生日快樂唷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Kates見著了雞腳丫倒很開心:『謝謝唷,你牛皮紙袋裝了什麼呀?很神秘說。』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嘻嘻,妳就拆開來看看嘛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小醫生見著我也送禮物,忙著想瞧一下我送些什麼。

 

        Kates很好奇地拆開了牛皮紙袋,裡面包著一張CD片以及一份鋼琴譜:『這是..?』

 

        小醫生看到這狀況,鬆了一口氣,在旁邊嘀咕著怎麼那麼送得那麼寒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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